默默的合上书,断断续续看了近一个月之久的白夜行终于完结了。没有收获知识的喜悦感和充实感,巨大的无奈掺杂着透不过气的沉闷和一丝丝悲伤压在心头。
善与恶,究竟怎样去定义?我们表现出善良的一面,可能仅仅是因为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在阳光下吧?也可能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如黑夜般恐惧和绝望的曾经。
人有两面:一面天使,一面魔鬼。
当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恶包围着自己时,谁可以肯定的说我依然可以保持善良?当有某个恶人毁了自己的一生、让自己只能永远在黑暗的通风管中爬行、让自己永远无法以真面目示人,是否还可以善良的从不去想报复、轻而易举的选择原谅?
是谁定义了善,又是谁定义了恶?当善被恶欺负的时候,当没有人为善伸张正义的时候,当善选择反击的时候,为恶“伸张正义”的人就来了。
对人最大的伤害不是对身体的侮辱,而是对精神的反复蹂躏直至绝望。
生活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熄灭了他们心中善良的光。
不得不开始的逃亡,一桩又一桩的、为了掩盖曾经真相的连续作恶、连环杀人。
这样的人生,就是用来证实恶的么?
然而,始终恨不起冷酷又残忍的亮司和雪穗。没有经历过那种绝望,又怎么有立场去苛求他们放下或原谅。
郭德纲说:我挺厌恶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离他远一点,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你。
他们没有被世界温柔以待,他们在一步步的报复中越陷越深。
桐原亮司对友彦说: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外边洒满阳光,内里黑暗如夜,便是白夜。
但他们还留有善良。
桐原在被迫做危险性很高的盗版游戏时,为了不牵连友彦,在友彦提出要帮他的时候甚至生气的说:这是我的事。他把自己经营的店铺送给了友彦当作友彦和弘惠的结婚礼物。他还用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剪刀剪了漂亮的剪纸送给了弘惠。
桐原在街头看到在太阳底下牵手前行的情侣,轻轻地说:想象他们一样在阳光下牵手。
无法说他们不冷酷,但也无法去定义他们就是真正的恶人。
雪穗对夏美说:一天当中,有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有下沉的时候。人生也一样,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会像真正的太阳那样,有定时的日出和日落。看个人,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从小跟着单身的母亲过着拮据的生活,被残忍的母亲卖给了那些有恋童癖的男人。十一岁的雪穗身心究竟经历过怎样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渊,没有人知道。
她说:“我呢,从来就没有生活在太阳底下过”。
老刑警难以想象年幼的雪穗为什么明知自己的母亲要自杀不去阻止、甚至还有深沉的心机,一手伪造了母亲意外死亡的假象,促成了养母对自己的收养。
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无关年龄。自我保护的本能随着所遭受的恶的不断增多和加深,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强,甚至超越了年龄的限制。
被爱包围的、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几乎都比较单纯和善良。他们不可能存有去毁灭他人、报复社会的恶心。
人所表现出来的善与恶,取决于人的感知。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罢,最终都抵不过现实。
靠出卖自己女儿肉体获得金钱报酬的母亲、恋童癖的父亲与出轨的母亲,构成了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的原生家庭。
还有什么比至亲的人的残忍背叛更令人绝望的呢?
接触的只有恶,又岂会以世界的道德去“伪装”自己的善良。
有评论说桐原本身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雪穗。为了她去杀人,出卖自己的肉体,为了她去非法盗刷他人银行卡……。而雪穗,靠压榨着桐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原谅我无法赞同这样的观点,原谅我始终认为他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依存,从来都在黑暗里。他们的善,不是也存在于对彼此的付出和依赖吗?
雪穗说: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他们是枪虾和虾虎鱼,他们共生互利。
当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桐原还是会在黑暗的角落里为雪穗遮风挡雨,扫清雪穗路上的一切障碍。
当圣诞老公公又用那把剪刀灵巧地剪出一只精致的麋鹿送给可爱的小女孩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否柔软善良的像一个孩子?
他从二楼跳下,那把他视若珍宝的剪刀径直扎入了他的胸口,不留一点生还的可能。
他带走了所有的恶,带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阴霾,洗清了雪穗身上的所有嫌疑,用自己见不得光的一生为雪穗铺就了一条可以走在太阳底下的路。
老刑警对着桐原的尸体问雪穗:这个人……,是谁?
雪穗像木偶人一样面目表情,答道:我不知道。
没有了桐原的雪穗就像没有了枪虾的虾虎鱼,没有了灵魂。
雪穗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戴着面具,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我不知道哦。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女孩子看到尸体时的那种害怕和恐惧。而是像幽灵一样走上楼梯,一次头也没有回。
内心悲痛到绝望,以至于那么善于伪装的一个人,忘记了去伪装。
他们最幸福最美好的回忆,大概还是在图书馆的时候吧。那是他们唯一的心灵休憩之所。
透过窗,阳光洒在图书馆的桌子上,斑斑驳驳的暖意。男孩一脸骄傲的为女孩展示着自己最拿手的剪纸。女孩甜甜的、纯净的笑着,一脸明媚。
我想:若不是那些避无可避的恶,谁会否认他们的善良和美好呢。
多么希望,热爱读书的他们,能一直生活在太阳底下,两小无猜,慢慢长大。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他们也是完整的善良,阳光吧?
可生活没有假如。
当本来就因为父母的不堪而内向敏感的桐原,在找到给自己带来阳光的如同天使般纯洁的雪穗而内心渐渐复活的时候,亲眼目睹了恶魔一样的父亲将身体压在了雪穗身上。他失去理智,用那把用来修剪美好的剪刀,杀了自己的父亲。
从此,世界灰暗了,太阳再也没有升起。那年,他们才十一岁。
雪穗把接近太阳、没有贫穷、受人瞩目、享受被爱……当作自己的梦想,无论怎样痛苦,她实现了。
桐原把雪穗当作自己的梦想,为了她付出了一切,他也实现了。
他们不是恶人,他们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守护的人而不断挣扎、坚韧努力。
怀着那么微小的希望,他们走出了另一种风景。
他们很美好,他们很善良,我这么和自己说。
恶逃不过制裁,但恶不一定不会被宽恕。
于同一处,看到善,见到恶,看善与恶在同一个人身上和谐共生。
这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