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应该是在中国最畅销的日本作家,很多作品都已被翻拍成影视剧集,而《白夜行》则是他众多作品中的无冕之王。《白夜行》的世界简单来说是一个二元的结构,一边是罪,一边是爱;一边是黑,一边是白;一边是正,一边是邪;一边是显,一边是隐。小男孩对于“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的念想,是那段纯朴却注定无法实现的爱情。也正是因为这段爱情,东野圭吾才保留了日本文学一向迷恋的永恒悲伤。希望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的象征,其内核是绝望的念想,如同一个美丽的幌子,随着无数凌乱、压抑、悲凉的故事片段像纪录片一样一一还原:没有痴痴相思,没有海枯石烂,只剩下一个冰冷绝望的诡计,最后的一丝温情也被完全抛弃,让很多人在一场救赎罪恶的凄苦爱情中悲切动容。
韩国孙艺珍版和日本北川景子版都各有千秋,但作为原著党,Ywan君还是更喜欢小说。
《白夜行》的故事让我最欣赏的还是他书写的恶不是凡俗的恶,而是一种提纯的,高智商的,有分寸的,哀伤的恶。这种恶最终会让人触动,和纯粹的善一样直抵人心。
萧条社会下的道德常态
故事发生在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时期,大批企业倒闭,失业率骤增。在全世界买、买、买的日本人开始体会到金钱的紧缺。为了生存、为了寻找安全感,金钱逐渐地凌驾于亲情、友情、爱情等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情感之上,人性在追逐金钱中迷失。个人本位主义、道德冷漠大行其道。故事一开始的案发地就是一座废弃的烂尾楼,就透露出这种萧条。
这种萧条自然会造成无数的家庭悲剧。而雪穗和亮司悲剧的源头正是家庭的冷漠、社会的冷酷导致的人性扭曲,是雪穗和亮司儿时的不幸让“恨”的种子在心中滋长,最终结出了“恶”的花朵,并不断蔓延而不可遏制。
在小说最后,案件的动机才渐渐揭晓,而直到最后一页,小说真正的主题才到达沸点。那一句:“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白色的幽灵。她一次都没有回头。”桐原亮司的无悔付出,已经到了“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地步,就连雪穗的绝情,也在其计划之中。然而这两个双手沾满罪恶的人,却是一对互相依靠的苦难的灵魂。男女主角最大的愿望,就是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然而这对于他们却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望。他们只能在用彼此的光亮照耀下的黑夜艰难前行,为了生存,他们付出了无法偿还的代价。
世间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述(最多18字
“物の哀れ”的魅力
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中是这样阐述“物の哀れ”的: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比如说,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心中明白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终会消逝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
小说中,雪穗唯一的内心独白:“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亮司想要“在白天走路。太阳是什么?有人说是社会的容纳。我觉得不是。太阳是“人性”。我们每个人头顶上都有太阳,即使是很多作恶多端的人。因为恶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但雪穗和亮司的头顶上没有太阳。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太阳,而彼此的爱代替了太阳,成为他们唯一的光。这种爱也是他们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爱,他们还可以继续走下去,他们还可以称之为“人”,并想要“在白天走路。”
但这期望,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可能。
《飘》的结尾白瑞德有一段很著名的话:“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但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所以这句话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一切都不曾发生,桐原洋介的兽行,亮的弑父,雪穗的杀母,以及之后的所有的罪行。
一切都能当作不曾发生?
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我毁灭。
而这种生死观恰是一种物哀。其主题是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求得永恒的静寂”。川端康成就曾指出“物哀是日本美的源流”,也认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认为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在日本人对美意识中存在着一种‘瞬间美’的理念,即赞美‘美之短暂’。亮司用一把剪刀殉死,其意义不仅是保护雪穗,更是让自己走到阳光下,在死灭中求得永恒的太阳。
人心总会如此,接触到外部世界,自然会触景生感,感之及心,心又为之所动,有所触动,自然又会涌出更多的情绪,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这或许才是《白夜行》真正永恒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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