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日本后醍醐乐队来天津的这次演出,才是现代摇滚乐队最早影响中国音乐人的标志,比威猛乐队来华演出早了四年。同时也说明,在80年代以前,天津一直是大陆地区玩洋的第一阵地。
年4月,英国威猛乐队(Wham!)在北京工体和广州中山纪念堂举行了两场演唱会。在中国摇滚历史上,这次演唱会被认为是西方现代摇滚乐队首次进入中国大陆的标志,是中国摇滚乐启蒙性大事件。
实际上,在威猛乐队来华之前,还有两次西方乐队来华表演。一次是在年10月21日—29日,法国电子音乐家雅尔(JeanMichelJarre)在北京和上海举办音乐会。另外一次时间更早,是在年10月23日—24日,在天津第一工人文化宫举办的两场“中日友好音乐会”上,日本当红的后醍醐乐队(Godiego)做了震撼人心的演出。因为当时观众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演出,所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后醍醐乐队
丁武、郭传林等北京第一代摇滚乐手赶到天津看了这场演出。这个细节,出现在前些年一篇关于“生活在中国的日本人”的报道中:“黑豹与唐朝乐队告诉他(在上海的日本人奥田龙二),当第一支日本乐队到中国演出以后,就觉得可以效仿。”因为时间太久,可能连当时来天津看过这场演出的早期中国乐手们,都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天津资深音乐人李德林(五哥德林)现场观看了“后醍醐”的演出,他曾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电声乐队、摇滚演出。和他们以前看过的所有演出都不一样。“音乐声震耳欲聋,舞台上灯光变换。当时我们都看傻了。真的傻了。没法用语言描述那种震撼。”
80年代中期,当年天津的路边吉他歌手马常宝、大憨、二憨等人成立了“歌醍醐轻音乐团”,这个乐团叱咤十年,它的名字有几重含义,其中就有后醍醐乐队的影响。
所以,年,日本后醍醐乐队来天津的这次演出,才是现代摇滚乐队最早影响中国音乐人的标志,比威猛乐队来华演出早了四年。同时也说明,在80年代以前,天津一直是大陆地区玩洋的第一阵地。
后醍醐乐队在天津
“后醍醐”成立于年,名字取自日本13世纪末(年—年)的一位天皇的名号,英文名为Godiego。他们是当时日本乐坛的天团,发表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热门歌曲,乐队成员包括作曲、编曲、键盘米基·吉野、作曲、主唱武川行秀、吉他浅野孝巳、鼓手汤米·斯奈德、贝司吉泽洋治。
后来东野圭吾最著名的小说《白夜行》中也提到过他们,“村下仍在看漫画,不过当吧台里的那部录音机播放的曲子从奥莉薇亚·纽顿·约翰的作品变成Godiego乐队的《银河铁道》时,他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足见这支乐队来头不小。
70年代末,《追捕》《望乡》《生死恋》《人证》等日本电影陆续在中国大陆上映,高仓健、栗原小卷、中野良子、田中绢代等日本演员走红中国,《人证》插曲《草帽歌》、《狐狸的故事》插曲《大地,早上好》,包括稍晚一些的《阿西们的街》的插曲,都曾经风靡一时。
《大地,早上好》的作曲和演唱就是“后醍醐”的主唱武川行秀。这也是促成“后醍醐”中国行的重要原因。当时,为纪念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签订生效两周年,中日双方经过友好洽谈,于年10月23日—24日在天津第一工人文化宫举办“第一次中日友好音乐会”。
后醍醐乐队
这场音乐会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天津歌舞剧院、杂技团、广播电视艺术团的演员表演音乐和杂技,下半部分由后醍醐乐队演出电声音乐——当时中国还没有摇滚乐这个词,“后醍醐”的音乐被翻译成“电声音乐”,但其实他们是真正的摇滚乐队。
天津广播电台播音员何佳和丁涵主持了这次音乐会。天津歌舞剧院的于淑珍和关牧村唱了《我爱韶山红杜鹃》《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月光下的凤尾竹》等歌曲,天津杂技团和广播电视艺术团也表演了杂技和唢呐独奏。
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后醍醐”登场。全场灯光关闭,漆黑一片,这在80年代初中国大陆的音乐会上是不可思议的事。随着震撼心房的音乐轰鸣响起,舞台上方射出三束耀眼的光线,灯光迅速变幻,抱着吉他、贝斯,操作合成器和架子鼓的乐手唱起了开场曲《同作冒险旅行》。
现场观众蒙圈了
《同作冒险旅行》是“后醍醐”的原创,作为日本电视连续剧《西游记》插曲传到中国。这部电视剧曾在央视播出,印象最深的是孙悟空的筋斗云,旷野里的孙悟空高喊“云来!云来”,一片云飘来,孙悟空跃身云上,奔向远方。
乐队现场演唱了9首歌,演出时长近一个小时。为了这次天津演出,“后醍醐”特别创作了一首献给天津的歌《你好!天津!》(《在天津的誓言》),在演唱会举行之前的预热阶段,天津广播电台反复播放这首歌。与对还现场演唱了那首观众熟悉的《大地,早上好》。
有观众记得当天进场时下着雨,散场时雨停了。现场的每个人都对“后醍醐”一无所知,但求知、好奇和对音乐的热情,驱动着他们这场奇异的旅程。
乐队主唱武川行秀在台上邀观众一起唱:“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漂亮的名字,漂亮的名字,漂亮的名字……”武川行秀唱的是中文,可台下观众就是没反应,木讷地瞪着演讲,场面十分尴尬。因为在这之前,中国观众没见过这种形式,没听过这样的音乐——在大家眼中,“后醍醐”的乐手们穿着奇装异服,留着古怪的发型,唱起歌来轻松自得,还常常搞怪。现场所有人的脑子都蒙圈了。
乐器赠给天津广播电视艺术团
“后醍醐”为这次音乐会运来的乐器、灯光和音响设备重达11吨,这些设备演出后没有带回日本,而是赠给了天津广播电视艺术团。荒诞的是,后来乐团的人说,那套音响他们根本不会用,全坏了。
天津广播电视艺术团的王合,当晚在音乐会上表演了唢呐独奏。他得到了“后醍醐”用过那套架子鼓。和复杂的音响设备不同,鼓不需要操作说明书,拿过来就能使。这件事改变了王合的命运。他在80年代红遍大江南北,在舞台边打鼓边演唱的日本歌曲,嗓音独特、劲道十足,被誉为“北方鼓王”,出版过《王合男声独唱》等专辑磁带。
还有一件神奇的事,据很多朋友回忆,这场在年的天津举办的演唱会,天津电视台竟然进行了直播(另一种说法是录播),但无论如何,现在回想起来,这都是一个奇迹。虽然大家都反应记忆中的直播效果不够清晰,可是想想当年12吋黑白电视的主流配置,要是还追求观看效果,那也太难为电视台了。
现场专辑
完成天津演出回日本后,“后醍醐”乐队出版了一张现场专辑,《Liveinchina》(中国后醍醐)。从这张唱片的封面看,“后醍醐”在天津玩儿得不亦乐乎——他们穿上了中山装,骑上了自行车,在海河边和大娘们练气功,在检阅台前的广场上打太极拳,去杂技团看表演,还去动物园看了大熊猫。
一年后,天津广播电视艺术团对日本进行了回访。没过多久,后醍醐乐队因个人原因解散淡出乐坛,成为歌迷追忆的传说。直到年,“后醍醐”在歌迷的千呼万唤中重组回归。据说,近日“后醍醐”乐队又要在东京和大阪开演唱会了,不知道这些乐手们是否还记得三十多年前的天津之行。
天津广播艺术团回访日本(王喆老师提供)
何玉新